吉哲鹏：人生不是一场马拉松｜新华走笔

来源：7月4日《新华每日电讯(měirìdiànxùn)》 夏日清晨，昆明的微风中还裹着高原的凉意。我走出小区，踏上常去的步道(bùdào)，开始慢跑。海拔1800多米的地方，空气清冽(qīngliè)得让人想多吸几口(jǐkǒu)。开头几步，腿脚有点沉，喘气不太顺，可跑过几百米，身子就松快了，脚步和心跳(xīntiào)渐渐踩着同一节拍，世界(shìjiè)仿佛只剩下呼吸和前进。 10多年前，我开始爱上跑步，从两公里、五公里慢慢到能(néng)跑半马(bànmǎ)，也见证了跑步运动在中国的兴起。如今马拉松火遍全国，赛道上人潮涌动，像一场(yīchǎng)盛大的狂欢。 我曾数次站在昆明马拉松赛(mǎlāsōngsài)事的起点，发令枪响时(xiǎngshí)，瞬间被人群挟裹着向前奔涌，如一股洪流漫过城市赛道。赛道也是精心设计的，红塔西路樱花轻舞，花瓣随风飘(suífēngpiāo)落；滇池边，红嘴鸥掠过水面(shuǐmiàn)，俯瞰这条奔腾的“游龙”。每个拐弯处彩旗招展，加油声(shēng)、欢呼声、快门声交织成一片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奔跑喝彩。 奔跑是人的本能，可在(zài)马拉松里(lǐ)，它成了一种精神追求(zhuīqiú)。漫长的赛道上，脚(jiǎo)始终踏向前方，风在耳边吹。随着双腿如灌铅般疼痛，有人(yǒurén)中途退赛，蹲在路边揉着抽筋的腿；有人以走代跑，脸上写着不忍放弃的倔强。每每看到每一位如我一样在跑道上咬牙硬撑的人时，恍惚感慨这就是人生——坚持与放弃在心头常常拉扯。 村上春树在(zài)《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》中曾(zhōngcéng)言：“痛楚难以避免，而磨难可以选择。”马拉松的(de)苦和熬(áo)，都是自个儿报名自个儿选的，得自己一步一步迈过去，才能感触生命(shēngmìng)的韧劲儿。那些被汗水浸透的号码牌，那些磨出血泡的脚掌，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：人生哪有“容易”二字。 跑步的(de)滋味，或许不在冲线那一刻(nàyīkè)，而是一路上那些不期而遇的光亮。跑道上，志愿者(zhìyuànzhě)递来的那瓶水，陌生人嘴角扬起的微笑，转弯处突如其来的加油声，这些暖意都熨帖着疲惫的身躯。 可马拉松总有终点。撞线时，汗水混着欢呼，奖牌挂(guà)在胸前，心里却空空(kōngkōng)的。 人们(rénmen)总说(zǒngshuō)人生如马拉松，要冲刺、要突破极限、要抵达(dǐdá)终点。可细想，生命哪有固定的赛道？它更像(xiàng)一片广袤的旷野——终点并不唯一，风景处处都在；答案不必标准，故事自有万千。就像山溪不一定要汇入大海，也能浇灌出一片绿洲；凌晨(língchén)4点未眠的海棠花无需观众，只按自己的节奏吐露芬芳。 马拉松教会我们(wǒmen)(wǒmen)咬牙坚持，旷野却赠予我们另一番智慧：吃苦不是最终目的，只是通往另一片风景的桥。何不将人生看作(kànzuò)与万物的对话？某个清晨为路边的野花驻足，某处海滩看夕阳沉入波涛，某个深夜让思绪(sīxù)在纸上流淌。 人生(rénshēng)没有白走的路，每一步都算数。有人如快马疾驰，有人似山溪自在，有人若梅花静开(jìngkāi)。每一种活法，都是对世界的领悟。人生的旷野(kuàngyě)里(lǐ)，四季自有轮回。梭罗在《瓦尔登湖》中写道：“我看到那些岁月如何奔驰，挨过了冬季，便迎来了春天。” 努力是必然的，但心要稳。别(bié)在追赶时乱了阵脚，别在比较(bǐjiào)时丢了方向。重要的是，在每一步的呼吸里，找到(zhǎodào)自己的节奏，找到让自己绽放的方法。 后来，我开始尝试跑步的新方式，不再只想着参加各类赛事，不再被配速和里程困住，任由脚步带我去想去的地方：滇池边，凉风习习，碧波粼粼，西山近在(zài)眼前；陌生巷子里，三角梅(sānjiǎoméi)开得正艳(zhèngyàn)，咖啡香勾着人鼻尖……这些未曾在计划里的遇见，才是跑步赠予(zèngyǔ)我的惊喜。 人生的(de)意义，不仅仅在于抵达(dǐdá)某处，更在于每一步留下的印记，在于这一路上和自己、和世界交织的无数可能。 真正的(de)行者，从不(cóngbù)畏惧路途的坎坷与跋涉的艰辛。旷野之上，向着光奔跑，每一步，是答案，亦是新的发问。